【红龙扑克】看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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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收割完毕后,西瓜就快要熟了,四爷家年年种瓜,我上小学放了暑假,常跟二叔去瓜地看瓜。瓜地就在笔架山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这块地是黄沙地,只能种瓜,别的庄稼不长。每年西瓜快熟的时候,都要在地头用木头和草苫子建造一个临时的看瓜棚。

看瓜往事

故乡的瓜棚,是多少年传下来的统一样式,由四根木柱为骨干搭成两个对立的三角形作为两个支撑点,在三角形上面固定一根木头作为大梁,瓜棚的骨架就形成了。然后再用四根稍细一点的木头在两个三角形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围成一个矩形。然后在这个矩形里横向钉上几块木板,上面铺上草席子,用来睡觉。在瓜棚四周用草苫子和塑料纸罩严实来防雨,到了白天把两侧的草苫子打开,透风凉快。要说“锦上添花”,还得算是瓜屋门外连接的那个凉棚:棚顶上盖的是带叶子的树枝,上面爬满的葫芦和丝瓜,严严地遮住了阳光;秧蔓上开着金黄色的小花,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嬉戏;从树枝间隙垂下来长丝瓜和毛茸茸的圆肚葫芦,带给人一种丰收的喜悦。凉棚下正好有一块突出地面的小石硼,三五个人在上面喝茶、聊天、下棋、打扑克刚刚好。真如世外桃源,好不惬意,和陶渊明的采菊东篱时的悠然比,这里丝毫不逊色。
那时候没有除草剂,夏天雨水多,每天父亲都要带我去地里除草,我不明白,为什么杂草会这么顽固,今天刚刚薅干净了,下场小雨,过了三两天,又会长出一层小草。于是我商量我四爷,白天二叔赶集去卖瓜,我可以去地里看瓜,我心里盘算着,这个营事不仅可以吃甘甜的西瓜,也不用顶着烈日去薅草了。

笔架山上劳动的村民经常会到瓜棚下的阴凉地休息,四爷嘱咐我,都是一乡本疃的村民,人家来乘凉,就给人家摘个小点的瓜或者裂口的瓜解解馋,我把家里的圈壶(一种在壶中间放柴火烧水的壶)带过来,打来山泉水烧好,路过的乡亲们口渴了,我就倒一杯茶水,瓜铺下成了百姓歇脚的地方。村民都夸奖我能干,长眼色,会来事,有些村民说:“大光子,你不用看瓜,我们在地里干活,保准你的瓜一个也不会少。”这我可不干,这么好玩的地方我不呆,我傻啊。村民们尝了瓜,喝了茶水,经常会当捎买个瓜回家,算是照顾了我的买卖,二叔常夸我是个做买卖的好手,这下我看瓜的劲头更大了。我把家里的小人书搬过来,一边看瓜,一边看书,看完书,就趴在石硼上写暑假作业,那时候的暑假作业是一本十六开的书,全县同年级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作业。

这里也有简易炉灶和随处捡拾的柴火,可煮嫩玉米、花生,到了傍晚,我就到树林里捉知了猴儿,一会就可以捉几十个。那时候农药化肥用的少,漫山遍野的蚂蚱很多,就在瓜地边的草地上,随手就可以抓到肉嘟嘟的蚂蚱,用狗尾草串一大串。升起一堆火,把知了猴和蚂蚱放在火堆下面的草灰里,二十分钟后,扒出来,油滋滋香喷喷,这是大山赐予的天然美味。瓜棚不远处就是乳山河,小叔经常带我去放网,早晨去放,傍晚去收,可以网到不少白漂和河蟹,月光下,我和小叔煎白漂,吃河蟹,好不惬意。
这里的夜色更是令人陶醉,微风吹散了乌云,月光越发的清澈如洗,不远处的大树上一群知了竟然接二连三地鼓噪起来,惊醒了远处的一只布谷鸟半夜里反复地“咕咕,咕咕……”二叔喜欢吹笛子,到了晚上,在漫天繁星下,二叔常常拿出竹笛,一曲接一曲地吹奏印象最深的是他经常吹奏的《一剪梅》《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草丛里的蛐蛐等昆虫也仿佛受了感染,卖力地奏着合音。

有天傍晚,我妈来到瓜棚,让我回家睡,我不乐意了,家里又闷又热,哪里赶上这里凉快呀。回家后,我佯装睡着了,偷偷从门楼爬出去,快到瓜棚了,我就听见了二叔的笛声,不过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猫着腰凑近一看,二叔正和一个女的在凉棚下对脸坐着,二叔吹完笛子,女孩就夸二叔吹的好。我顿时有种失落感,原来二叔是有伴了,不要我了。之后的几天,我就再也不去瓜棚了,直到有一天这个女的到我家来,我妈让我叫二婶,原来这女子是山北鲁济村的,和二叔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他们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这个词,当时可是够新鲜够大胆了。

二叔结婚后,搞了个养兔场,再也没有种瓜,我的看瓜经历也画上了句号。如今到了夏夜,常常对着漫天的星辰回忆那个瓜棚,那个凉棚,还有二叔吹奏的笛音,从前月下看瓜的美好记忆永远挥之不去却又越发地飘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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